2016年9月21日 星期三

2016 09 22 左永安顧問 左府台北(無極) 道德宮 《庄子‧內篇‧逍遙游第一》 北冥有魚,其名為鯤。鯤之大,不知其几千里也。化而為鳥,其名 為鵬。鵬之背,不知其几千里也。怒而飛,其翼若垂天之云。是鳥也 ,海運則將徙于南冥。南冥者,天池也。

《庄子‧內篇‧逍遙游第一》
    北冥有魚,其名為鯤。鯤之大,不知其几千里也。化而為鳥,其名 為鵬。鵬之背,不知其几千里也。怒而飛,其翼若垂天之云。是鳥也 ,海運則將徙于南冥。南冥者,天池也。

《齊諧》者,志怪者也。《諧》之言曰:“鵬之徙于南冥也,水擊 三千里,摶扶搖而上者九万里,去以六月息者也。”野馬也,塵埃也 ,生物之以息相吹也。天之蒼蒼,其正色邪?其遠而無所至极邪?其 視下也,亦若是則已矣。

且夫水之積也不厚,則其負大舟也無力。覆杯水于坳堂之上,則芥 為之舟。置杯焉則膠,水淺而舟大也。風之積也不厚,則其負大翼也 無力。故九万里則風斯在下矣,而后乃今培風;背負青天而莫之夭閼 者,而后乃今將圖南。

蜩与學鳩笑之曰:“我決起而飛,搶榆枋,時則不至而控于地而已 矣,奚以之九万里而南為?”适莽蒼者,三餐而反,腹猶果然;适百 里者,宿舂糧;适千里者,三月聚糧。之二虫又何知!

小知不及大知,小年不及大年。奚以知其然也?朝菌不知晦朔,蟪 蛄不知春秋,此小年也。楚之南有冥靈者,以五百歲為春,五百歲為 秋;上古有大椿者,以八千歲為春,八千歲為秋。而彭祖乃今以久特 聞,眾人匹之,不亦悲乎!

湯之問棘也是已:窮發之北,有冥海者,天池也。有魚焉,其廣數 千里,未有知其修者,其名為鯤。有鳥焉,其名為鵬,背若泰山,翼 若垂天之云,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万里,絕云气,負青天,然后圖南 ,且适南冥也。

斥囗(左“安”右“鳥”音yan4)笑之曰:“彼且奚适也?我 騰躍而上,不過數仞而下,翱翔蓬蒿之間,此亦飛之至也,而彼且奚 适也?”此小大之辯也。

故夫知效一官,行比一鄉,德合一君,而徵一國者,其自視也,亦 若此矣。而宋榮子猶然笑之。且舉世而譽之而不加勸,舉世而非之而 不加沮,定乎內外之分,辯乎榮辱之境,斯已矣。彼其于世,未數數 然也。雖然,猶有未樹也。

夫列子御風而行,泠然善也,旬有五日而后反。彼于致福者,未數 數然也。此雖免乎行,猶有所待者也。
若夫乘天地之正,而御六气之辯,以游無窮者,彼且惡乎待哉!故曰:至人無己,神人無功,圣人無名。

堯讓天下于許由,曰:“日月出矣,而爝火不息,其于光也,不亦難乎!時雨降矣,而猶浸灌,其于澤也,不亦勞乎!夫子立而天下治,而我猶尸之,吾自視缺然。請致天下。”許由曰:“子治天下,天下既已治也,而我猶代子,吾將為名乎?名者,實之賓也,吾將為賓乎?鷦鷯巢于深林,不過一枝;偃鼠飲河,不過滿腹。歸休乎君,予無所用天下為!庖人雖不治庖,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。”

肩吾問于連叔曰:“吾聞言于接輿,大而無當,往而不返。吾惊怖其言猶河漢而無极也,大有徑庭,不近人情焉。”連叔曰:“其言謂何哉?”“曰‘藐姑射之山,有神人居焉。肌膚若冰雪,淖約若處子;不食五谷,吸風飲露;乘云气,御飛龍,而游乎四海之外;其神凝,使物不疵癘而年谷熟。’吾以是狂而不信也。”連叔曰:“然,瞽者無以与乎文章之觀,聾者無以与乎鐘鼓之聲。豈唯形骸有聾盲哉?夫知亦有之。是其言也,猶時女也。之人也,之德也,將旁礡万物以為一,世蘄乎亂,孰弊弊焉以天下為事!之人也,物莫之傷,大浸稽天而不溺,大旱金石流、土山焦而熱。是其塵垢囗(左“米”右“比”)糠,將猶陶鑄堯舜者也,孰肯以物為事!”

宋人次章甫而适越,越人斷發文身,無所用之。

堯治天下之民,平海內之政。往見四子藐姑射之山,汾水之陽,杳然喪其天下焉。

惠子謂庄子曰:“魏王貽我大瓠之种,我樹之成而實五石。以盛水漿,其堅不能自舉也。剖之以為瓢,則瓠落無所容。非不囗(左“口”右“號”音xiao1)然大也,吾為其無用而掊之。”庄子曰:“夫子固拙于用大矣。宋人有善為不龜手之藥者,世世以囗(左“ ”右“并”音ping2)囗(左“ ”右“辟”音pi4)囗(左“ ”右“光”音kuang4)為事。客聞之,請買其方百金。聚族而謀之曰:‘我世世為ping2pi4kuang4,不過數金。今一朝而鬻技百金,請与之。’客得之,以說吳王。越有難,吳王使之將。冬,与越人水戰,大敗越人,裂地而封之。能不龜手一也,或以封,或不免于ping2pi4kuang4,則所用之异也。今子有五石之瓠,何不慮以為大樽而浮乎江湖,而憂其瓠落無所容?則夫子猶有蓬之心也夫!”

惠子謂庄子曰:“吾有大樹,人謂之樗。其大本臃腫而不中繩墨,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規矩。立之涂,匠者不顧。今子之言,大而無用,眾所同去也。”庄子曰:“子獨不見狸囗(左“ ”右“生”即黃鼠狼)乎?卑身而伏,以候敖者;東西跳梁,不避高下;中于机辟,死于罔罟。今夫嫠牛,其大若垂天之云。此能為大矣,而不能執鼠。今子有大樹,患其無用,何不樹之于無何有之鄉,廣莫之野,彷徨乎無為其側,逍遙乎寢臥其下。不夭斤斧,物無害者,無所可用,安所困苦哉! 


《庄子‧內篇‧齊物論第二》
南郭子綦隱机而坐,仰天而噓,苔焉似喪其耦。顏成子游立侍乎前,曰:“何居乎?形固可使如槁木,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?今之隱机者,非昔之隱机者也?”子綦曰:“偃,不亦善乎而問之也!今者吾喪我,汝知之乎?女聞人籟而未聞地籟,女聞地籟而不聞天籟夫!”

子游曰:“敢問其方。”子綦曰:“夫大塊噫气,其名為風。是唯無作,作則万竅怒囗(左“口”右“號”)。而獨不聞之囗囗(“戮去“戈”音liu4)乎?山林之畏佳,大木百圍之竅穴,似鼻,似口,似耳,似笄,似圈,似臼,似洼者,似污者。激者、囗(左“ ”右“高”音xiao4)者、叱者、吸者、叫者、囗(左“ ”右“豪”音hao2)者、囗(上“ ”下“夭”音yao1)者,咬者,前者唱于而隨者唱喁,泠風則小和,飄風則大和,厲風濟則眾竅為虛。而獨不見之調調之刁刁乎?”

子游曰:“地籟則眾竅是已,人籟則比竹是已,敢問天籟。”子綦曰:“夫吹万不同,而使其自己也。咸其自取,怒者其誰邪?”

大知閑閑,小知間間。大言炎炎,小言詹詹。其寐也魂交,其覺也形開。与接為构,日以心斗。縵者、窖者、密者。小恐惴惴,大恐縵縵。其發若机栝,其司是非之謂也;其留如詛盟,其守胜之謂也;其殺如秋冬,以言其日消也;其溺之所為之,不可使复之也;其厭也如緘,以言其老洫也;近死之心,莫使复陽也。喜怒哀樂,慮嘆變蜇,姚佚啟態——樂出虛,蒸成菌。日夜相代乎前而莫知其所萌。已乎,已乎!旦暮得此,其所由以生乎!

非彼無我,非我無所取。是亦近矣,而不知其所為使。若有真宰,而特不得其囗(左“目”右“關”借為朕)。可行己信,而不見其形,有情而無形。百骸、九竅、六藏、賅而存焉,吾誰与為親?汝皆說之乎?其有私焉?如是皆有為臣妾乎?其臣妾不足以相治乎?其遞相為君臣乎?其有真君存焉!如求得其情与不得,無益損乎其真。一受其成形,不亡以待盡。与物相刃相靡,其行盡如馳而莫之能止,不亦悲乎!終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,囗(上“ ”中“人”下“小”音nie2)然疲役而不知其所歸,可不哀邪!人謂之不死,奚益!其形化,其心与之然,可不謂大哀乎?人之生也,固若是芒乎?其我獨芒,而人亦有不芒者乎?

夫隨其成心而師之,誰獨且無師乎?奚必知代而自取者有之?愚者与有焉!未成乎心而有是非,是今日适越而昔至也。是以無有為有。無有為有,雖有神禹且不能知,吾獨且奈何哉!

夫言非吹也,言者有言。其所言者特未定也。果有言邪?其未嘗有言邪?其以為异于囗(“彀”字以“鳥”代“弓”音kou4)音,亦有辯乎?其無辯乎?道惡乎隱而有真偽?言惡乎隱而有是非?道惡乎往而不存?言惡乎存而不可?道隱于小成,言隱于榮華。故有儒墨之是非,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。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,則莫若以明。

物無非彼,物無非是。自彼則不見,自知則知之。故曰:彼出于是,是亦因彼。彼是方生之說也。雖然,方生方死,方死方生;方可方不可,方不可方可;因是因非,因非因是。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,亦因是也。是亦彼也,彼亦是也。彼亦一是非,此亦一是非,果且有彼是乎哉?果且無彼是乎哉?彼是莫得其偶,謂之道樞。樞始得其環中,以應無窮。是亦一無窮,非亦一無窮也。故曰:莫若以明。

以指喻指之非指,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也;以馬喻馬之非馬,不若以非馬喻馬之非馬也。天地一指也,万物一馬也。

可乎可,不可乎不可。道行之而成,物謂之而然。惡乎然?然于然。惡乎不然?不然于不然。物固有所然,物固有所可。無物不然,無物不可。故為是舉莛与楹,厲与西施,恢詭譎怪,道通為一。

其分也,成也;其成也,毀也。凡物無成与毀,复通為一。唯達者知通為一,為是不用而寓諸庸。庸也者,用也;用也者,通也;通也者,得也。适得而几矣。因是已,已而不知其然謂之道。勞神明為一而不知其同也,謂之“朝三”。何謂“朝三”?狙公賦囗(上“ ”下“予”音xu4),曰:“朝三而暮四。”眾狙皆怒。曰:“然則朝四而暮三。”眾狙皆悅。名實未虧而喜怒為用,亦因是也。是以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鈞,是之謂兩行。

古之人,其知有所至矣。惡乎至?有以為未始有物者,至矣,盡矣,不可以加矣!其次以為有物矣,而未始有封也。其次以為有封焉,而未始有是非也。是非之彰也,道之所以虧也。道之所以虧,愛之所以成。果且有成与虧乎哉?果且無成与虧乎哉?有成与虧,故昭氏之鼓琴也;無成与虧,故昭氏之不鼓琴也。昭文之鼓琴也,師曠之枝策也,惠子之据梧也,三子之知几乎皆其盛者也,故載之末年。唯其好之也以异于彼,其好之也欲以明之。彼非所明而明之,故以堅白之昧終。而其子又以文之綸終,終身無成。若是而可謂成乎,雖我亦成也;若是而不可謂成乎,物与我無成也。是故滑疑之耀,圣人之所圖也。為是不用而寓諸庸,此之謂“以明”。

今且有言于此,不知其与是類乎?其与是不類乎?類与不類,相与為類,則与彼無以异矣。雖然,請嘗言之:有始也者,有未始有始也者,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;有有也者,有無也者,有未始有無也者,有未始有夫未始有無也者。俄而有無矣,而未知有無之果孰有孰無也。今我則已有有謂矣,而未知吾所謂之其果有謂乎?其果無謂乎?

夫天下莫大于秋豪之末,而太山為小;莫壽乎殤子,而彭祖為夭。天地与我并生,而万物与我為一。既已為一矣,且得有言乎?既已謂之一矣,且得無言乎?一与言為二,二与一為三。自此以往,巧歷不能得,而況其凡乎!故自無适有,以至于三,而況自有适有乎!無适焉,因是已!

夫道未始有封,言未始有常,為是而有畛也。請言其畛:有左有右,有倫有義,有分有辯,有競有爭,此之謂八德。六合之外,圣人存而不論;六合之內,圣人論而不議;春秋經世先王之志,圣人議而不辯。

故分也者,有不分也;辯也者,有不辯也。曰:“何也?”“圣人怀之,眾人辯之以相示也。故曰:辯也者,有不見也。”夫大道不稱,大辯不言,大仁不仁,大廉不謙,大勇不忮。道昭而不道,言辯而不及,仁常而不成,廉清而不信,勇忮而不成。五者圓而几向方矣!故知止其所不知,至矣。孰知不言之辯,不道之道?若有能知,此之謂天府。注焉而不滿,酌焉而不竭,而不知其所由來,此之謂葆光。

故昔者堯問于舜曰:“我欲伐宗膾、胥、敖,南面而不釋然。其故何也?”舜曰:“夫三子者,猶存乎蓬艾之間。若不釋然何哉!昔者十日并出,万物皆照,而況德之進乎日者乎!”

嚙缺問乎王倪曰:“子知物之所同是乎?”曰:“吾惡乎知之!”“子知子之所不知邪?”曰:“吾惡乎知之!”“然則物無知邪?”曰:“吾惡乎知之!雖然,嘗試言之:庸詎知吾所謂知之非不知邪?庸詎知吾所謂不知之非知邪?且吾嘗試問乎女:民濕寢則腰疾偏死,鰍然乎哉?木處則惴栗恂懼,囗(“緩”字以“ ”代“ ”)猴然乎哉?三者孰知正處?民食芻豢,麋鹿食荐,囗(左“虫”右“即”)蛆甘帶,鴟鴉耆鼠,四者孰知正味?猿囗(左“ ”右“扁”)狙以為雌,麋与鹿交,鰍与魚游。毛嬙麗姬,人之所美也;魚見之深入,鳥見之高飛,麋鹿見之決驟,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?自我觀之,仁義之端,是非之涂,樊然淆亂,吾惡能知其辯!”嚙缺曰:“子不利害,則至人固不知利害乎?”王倪曰:“至人神矣!大澤焚而不能熱,河漢冱而不能寒,疾雷破山、飄風振海而不能惊。若然者,乘云气,騎日月,而游乎四海之外,死生無變于己,而況利害之端乎!”

瞿鵲子問乎長梧子曰:“吾聞諸夫子:圣人不從事于務,不就利,不違害,不喜求,不緣道,無謂有謂,有謂無謂,而游乎塵垢之外。夫子以為孟浪之言,而我以為妙道之行也。吾子以為奚若?”

長梧子曰:“是皇帝之所听熒也,而丘也何足以知之!且女亦大早計,見卵而求時夜,見彈而求囗(左“號”右“鳥”音xiao1)炙。予嘗為女妄言之,女以妄听之。奚旁日月,挾宇宙,為其吻合,置其滑囗(左“ ”右“昏”音hun1),以隸相尊?眾人役役,圣人愚鈍,參万歲而一成純。万物盡然,而以是相蘊。予惡乎知說生之非惑邪!予惡乎知惡死之非弱喪而不知歸者邪!

麗之姬,艾封人之子也。晉國之始得之也,涕泣沾襟。及其至于王所,与王同筐床,食芻豢,而后悔其泣也。予惡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蘄生乎?夢飲酒者,旦而哭泣;夢哭泣者,旦而田獵。方其夢也,不知其夢也。夢之中又占其夢焉,覺而后知其夢也。且有大覺而后知此其大夢也,而愚者自以為覺,竊竊然知之。“君乎!牧乎!”固哉!丘也与女皆夢也,予謂女夢亦夢也。是其言也,其名為吊詭。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,是旦暮遇之也。

既使我与若辯矣,若胜我,我不若胜,若果是也?我果非也邪?我胜若,若不吾胜,我果是也?而果非也邪?其或是也?其或非也邪?其俱是也?其俱非也邪?我与若不能相知也。則人固受其囗(左“黑右“甚”音tan3)囗(外“門”內“音”音an4),吾誰使正之?使同乎若者正之,既与若同矣,惡能正之?使同乎我者正之,既同乎我矣,惡能正之?使异乎我与若者正之,既异乎我与若矣,惡能正之?使同乎我与若者正之,既同乎我与若矣,惡能正之?然則我与若与人俱不能相知也,而待彼也邪?”

“何謂和之以天倪?”曰:“是不是,然不然。是若果是也,則是之异乎不是也亦無辯;然若果然也,則然之异乎不然也亦無辯。化聲之相待,若其不相待。和之以天倪,因之以曼衍,所以窮年也。忘年忘義,振于無竟,故寓諸無竟。”

罔兩問景曰:“曩子行,今子止;曩子坐,今子起。何其無特操与?”景曰:“吾有待而然者邪?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邪?吾待蛇囗(左“虫”右“付”音fu4)蜩翼邪?惡識所以然?惡識所以不然?”

昔者庄周夢為胡蝶,栩栩然胡蝶也。自喻适志与!不知周也。俄然覺,則蘧蘧然周也。不知周之夢為胡蝶与?胡蝶之夢為周与??周与胡蝶則必有分矣。此之謂物化。


庄子‧內篇‧養生主第三
吾生也有涯,而知也無涯。以有涯隨無涯,殆已!已而為知者,殆而已矣!為善無近名,為惡無近刑,緣督以為經,可以保身,可以全生,可以養親,可以盡年。

庖丁為文惠君解牛,手之所触,肩之所倚,足之所履,膝之所倚,囗(上“丰”下“石”音hua4)然響然,奏刀囗(左“馬”右上“丰”右下“石”音huo1)然,莫不中音,合于桑林之舞,乃中經首之會。

文惠君曰:“嘻,善哉!技蓋至此乎?”庖丁釋刀對曰:“臣之所好者道也,進乎技矣。始臣之解牛之時,所見無非全牛者;三年之后,未嘗見全牛也;方今之時,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,官知止而神欲行。依乎天理,批大囗(左“谷”右“ ”),導大囗(上“穴”下“款”音kuan3),因其固然。技經肯綮之未嘗,而況大囗(左“車”右“瓜”音gu3)乎!良庖歲更刀,割也;族庖月更刀,折也;今臣之刀十九年矣,所解數千牛矣,而刀刃若新發于硎。彼節者有間而刀刃者無厚,以無厚入有間,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。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發于硎。雖然,每至于族,吾見其難為,怵然為戒,視為止,行為遲,動刀甚微,囗(左“ ”右“桀”音huo4)然已解,如土委地。提刀而立,為之而四顧,為之躊躇滿志,善刀而藏之。”文惠君曰:“善哉!吾聞庖丁之言,得養生焉。”

公文軒見右師而惊曰:“是何人也?惡乎介也?天与?其人与?”曰:“天也,非人也。天之生是使獨也,人之貌有与也。以是知其天也,非人也。”

澤雉十步一啄,百步一飲,不蘄畜乎樊中。神雖王,不善也。

老聃死,秦失吊之,三號而出。弟子曰:“非夫子之友邪?”曰:“然。”“然則吊焉若此可乎?”曰:“然。始也吾以為其人也,而今非也。向吾入而吊焉,有老者哭之,如哭其子;少者哭之,如哭其母。彼其所以會之,必有不蘄言而言,不蘄哭而哭者。是遁天倍情,忘其所受,古者謂之遁天之刑。适來,夫子時也;适去,夫子順也。安時而處順,哀樂不能入也,古者謂是帝之縣解。”

指窮于為薪,火傳也,不知其盡也。


庄子‧內篇‧人間世第四
  顏回見仲尼,請行。曰:“奚之?”曰:“將之衛。”曰:“奚為焉?”曰:“回聞衛君,其年壯,其行獨。輕用其國而不見其過。輕用民死,死者以國量,乎澤若蕉,民其無如矣!回嘗聞之夫子曰:‘治國去之,亂國就之。醫門多疾。’愿以所聞思其則,庶几其國有瘳乎!”

仲尼曰:“嘻,若殆往而刑耳!夫道不欲雜,雜則多,多則扰,扰則憂,憂而不救。古之至人,先存諸己而后存諸人。所存于己者未定,何暇至于暴人之所行!且若亦知夫德之所蕩而知之所為出乎哉?德蕩乎名,知出乎爭。名也者,相札也;知也者爭之器也。二者凶器,非所以盡行也。

且德厚信囗(左“石”右“工”音qiang1),未達人气;名聞不爭,未達人心。而強以仁義繩墨之言囗(左“彳”中“術”右“亍”音shu4)暴人之前者,是以人惡有其美也,命之曰災人。災人者,人必反災之。若殆為人災夫。

且苟為人悅賢而惡不肖,惡用而求有以异?若唯無詔,王公必將乘人而斗其捷。而目將熒之,而色將平之,口將營之,容將形之,心且成之。是以火救火,以水救水,名之曰益多。順始無窮,若殆以不信厚言,必死于暴人之前矣!

且昔者桀殺關龍逢,紂殺王子比干,是皆修其身以下傴拊人之民,以下拂其上者也,故其君因其修以擠之。是好名者也。

昔者堯攻叢枝、胥、敖,禹攻有扈。國為虛厲,身為刑戮。其用兵不止,其求實無已,是皆求名實者也,而獨不聞之乎?名實者,圣人之所不能胜也,而況若乎!雖然,若必有以也,嘗以語我來。”

顏回曰:“端而虛,勉而一,則可乎?”曰:“惡!惡可!夫以陽為充孔揚,采色不定,常人之所不違,因案人之所感,以求容与其心,名之曰日漸之德不成,而況大德乎!將執而不化,外合而內不訾,其庸詎可乎!”

“然則我內直而外曲,成而上比。內直者,与天為徒。与天為徒者,知天子之与己,皆天之所子,而獨以己言蘄乎而人善之,蘄乎而人不善之邪?若然者,人謂之童子,是之謂与天為徒。外曲者,与人之為徒也。擎跽曲拳,人臣之禮也。人皆為之,吾敢不為邪?為人之所為者,人亦無疵焉,是之謂与人為徒。成而上比者,与古為徒。其言雖教,謫之實也,古之有也,非吾有也。若然者,雖直而不病,是之謂与古為徒。若是則可乎?”仲尼曰:“惡!惡可!大多政法而不諜。雖固,亦無罪。雖然,止是耳矣,夫胡可以及化!猶師心者也。”

顏回曰:“吾無以進矣,敢問其方。”仲尼曰:“齋,吾將語若。有心而為之,其易邪?易之者,囗(左“白”右上“白”右下“本”音hao4)天不宜。”顏回曰:“回之家貧,唯不飲酒不茹葷者數月矣。如此則可以為齋乎?”曰:“是祭祀之齋,非心齋也。”

回曰:“敢問心齋。”仲尼曰:“若一志,無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;無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。听止于耳,心止于符。气也者,虛而待物者也。唯道集虛。虛者,心齋也”

顏回曰:“回之未始得使,實自回也;得使之也,未始有回也,可謂虛乎?”夫子曰:“盡矣!吾語若:若能入游其樊而無感其名,入則鳴,不入則止。無門無毒,一宅而寓于不得已則几矣。絕跡易,無行地難。為人使易以偽,為天使難以偽。聞以有翼飛者矣,未聞以無翼飛者也;聞以有知知者矣,未聞以無知知者也。瞻彼闋者,虛室生白,吉祥止止。夫且不止,是之謂坐馳。夫徇耳目內通而外于心知,鬼神將來舍,而況人乎!是万物之化也,禹、舜之所紐也,伏戲、几蘧之所行終,而況散焉者乎!”

葉公子高將使于齊,問于仲尼曰:“王使諸梁也甚重。齊之待使者,蓋將甚敬而不急。匹夫猶未可動也,而況諸侯乎!吾甚栗之。子常語諸梁也曰:‘凡事若小若大,寡不道以歡成。事若不成,則必有人道之患;事若成,則必有陰陽之患。若成若不成而后無患者,唯有德者能之。’吾食也執粗而不臧,爨無欲清之人。今吾朝受命而夕飲冰,我其內熱与!吾未至乎事之情而既有陰陽之患矣!事若不成,必有人道之患,是兩也。為人臣者不足以任之,子其有以語我來!”

仲尼曰:“天下有大戒二:其一命也,其一義也。子之愛親,命也,不可解于心;臣之事君,義也,無适而非君也,無所逃于天地之間。是之謂大戒。是以夫事其親者,不擇地而安之,孝之至也;夫事其君者,不擇事而安之,忠之盛也;自事其心者,哀樂不易施乎前,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,德之至也。為人臣子者,固有所不得已。行事之情而忘其身,何暇至于悅生而惡死!夫子其行可矣!

丘請复以所聞:凡交近則必相靡以信,遠則必忠之以言。言必或傳之。夫傳兩喜兩怒之言,天下之難者也。夫兩喜必多溢美之言,兩怒必多溢惡之言。凡溢之類妄,妄則其信之也莫,莫則傳言者殃。故法言曰:‘傳其常情,無傳其溢言,則几乎全。’

且以巧斗力者,始乎陽,常卒乎陰,泰至則多奇巧;以禮飲酒者,始乎治,常卒乎亂,泰至則多奇樂。凡事亦然,始乎諒,常卒乎鄙;其作始也簡,其將畢也必巨。言者,風波也;行者,實喪也。夫風波易以動,實喪易以危。故忿設無由,巧言偏辭。獸死不擇音,气息勃然于是并生心厲。囗(左“克”右“ ”音ke4)核太至,則必有不肖之心應之而不知其然也。苟為不知其然也,孰知其所終!故法言曰:‘無遷令,無勸成。過度益也。’遷令勸成殆事。美成在久,惡成不及改,可不慎与!且夫乘物以游心,托不得已以養中,至矣。何作為報也!莫若為致命,此其難者?”

顏闔將傅衛靈公大子,而問于蘧伯玉曰;“有人于此,其德天殺。与之為無方則危吾國,与之為有方則危吾身。其知适足以知人之過,而不知其所以過。若然者,吾奈之何?”蘧伯玉曰:“善哉問乎!戒之,慎之,正女身哉!形莫若就,心莫若和。雖然,之二者有患。就不欲入,和不欲出。形就而入,且為顛為滅,為崩為蹶;心和而出,且為聲為名,為妖為孽。彼且為嬰儿,亦与之為嬰儿;彼且為無町畦,亦与之為無町畦;彼且為無崖,亦与之為無崖;達之,入于無疵。

汝不知夫螳螂乎?怒其臂以當車轍,不知其不胜任也,是其才之美者也。戒之,慎之,積伐而美者以犯之,几矣!

汝不知夫養虎者乎?不敢以生物与之,為其殺之之怒也;不敢以全物与之,為其決之之怒也。時其飢飽,達其怒心。虎之与人异類,而媚養己者,順也;故其殺者,逆也。

夫愛馬者,以筐盛矢,以蜃盛溺。适有蚊虻仆緣,而拊之不時,則缺銜毀首碎胸。意有所至而愛有所亡。可不慎邪?”

匠石之齊,至于曲轅,見櫟社樹。其大蔽牛,囗(“契”字以“系”代“大”,音xie2)之百圍,其高臨山十仞而后有枝,其可以舟者旁十數。觀者如市,匠伯不顧,遂行不輟。弟子厭觀之,走及匠石,曰:‘自吾執斧斤以隨夫子,未嘗見材如此其美也。先生不肯視,行不輟,何邪?”曰:“已矣,勿言之矣!散木也。以為舟則沉,以為棺槨則速腐,以為器則速毀,以為門戶則液囗(“瞞”字以“木”代“目”,音man2),以為柱則蠹,是不材之木也。無所可用,故能若是之壽。”

匠石歸,櫟社見夢曰:“女將惡乎比予哉?若將比予于文木邪?夫楂梨橘柚果囗(上“ ”下“瓜瓜”,音luo3)之屬,實熟則剝,剝則辱。大枝折,小枝泄。此以其能苦其生者也。故不終其天年而中道夭,自掊擊于世俗者也。物莫不若是。且予求無所可用久矣!几死,乃今得之,為予大用。使予也而有用,且得有此大也邪?且也若与予也皆物也,奈何哉其相物也?而几死之散人,又惡知散木!”匠石覺而診其夢。弟子曰:“趣取無用,則為社何邪?”曰:“密!若無言!彼亦直寄焉!以為不知己者詬厲也。不為社者,且几有翦乎!且也彼其所保与眾异,而以義喻之,不亦遠乎!”

南伯子綦游乎商之丘,見大木焉,有异:結駟千乘,隱,將芘其所囗(上“ ”下“賴”音lai4)。子綦曰:“此何木也哉!此必有异材夫!”仰而視其細枝,則拳曲而不可以為棟梁;俯而視其大根,則軸解而不可以為棺槨;舐其葉,則口爛而為傷;嗅之,則使人狂醒三日而不已。子綦曰“此果不材之木也,以至于此其大也。嗟乎,醒三日而不已。子綦曰:“此果不材之木也,以至于此其大也。嗟乎,神人以此不材。”

宋有荊氏者,宜楸柏桑。其拱把而上者,求狙猴之囗(左“木”右“弋”音yi4)斬之;三圍四圍,求高名之麗者斬之;七圍八圍,貴人富商之家求禪傍者斬之。故未終其天年而中道之夭于斧斤,此材之患也。故解之以牛之白顙者,与豚之亢鼻者,与人有痔病者,不可以适河。此皆巫祝以知之矣,所以為不祥也。此乃神人之所以為大祥也。

支离疏者,頤隱于齊,肩高于頂,會撮指天,五管在上,兩髀為脅。挫針治囗(左“ ”右“解”音xie4),足以囗(左“ ”右“胡”)口;鼓莢播精,足以食十人。上征武士,則支离攘臂于其間;上有大役,則支离以有常疾不受功;上与病者粟,則受三鍾与十束薪。夫支离者其形者,猶足以養其身,終其天年,又況支离其德者乎!

孔子适楚,楚狂接輿游其門曰:“鳳兮鳳兮,何如德之衰也。來世不可待,往世不可追也。天下有道,圣人成焉;天下無道,圣人生焉。方今之時,僅免刑焉!福輕乎羽,莫之知載;禍重乎地,莫之知避。已乎,已乎!臨人以德。殆乎,殆乎!畫地而趨。迷陽迷陽,無傷吾行。吾行囗(左“谷”右“ ”)曲,無傷吾足。”

山木,自寇也;膏火,自煎也。桂可食,故伐之;漆可用,故割之。人皆知有用之用,而莫知無用之用也。


庄子‧內篇‧德充符第五
魯有兀者王駘,從之游者与仲尼相若。常季問于仲尼曰:“王駘,兀者也,從之游者与夫子中分魯。立不教,坐不議。虛而往,實而歸。固有不言之教,無形而心成者邪?是何人也?”仲尼曰:“夫子,圣人也,丘也直后而未往耳!丘將以為師,而況不若丘者乎!奚假魯國,丘將引天下而与從之。”

常季曰:“彼兀者也,而王先生,其与庸亦遠矣。若然者,其用心也,獨若之何?”仲尼曰:“死生亦大矣,而不得与之變;雖天地覆墜,亦將不与之遺;審乎無假而不与物遷,命物之化而守其宗也。”

常季曰:“何謂也?”仲尼曰:“自其异者視之,肝膽楚越也;自其同者視之,万物皆一也。夫若然者,且不知耳目之所宜,而游心乎德之和。物視其所一而不見其所喪,視喪其足猶遺土也。”

常季曰:“彼為己,以其知得其心,以其心得其常心。物何為最之哉?”仲尼曰:“人莫鑒于流水而鑒于止水。唯止能止眾止。受命于地,唯松柏獨也正,在冬夏青青;受命于天,唯堯、舜獨也正,在万物之首。幸能正生,以正眾生。夫保始之徵,不懼之實,勇士一人,雄入于九軍。將求名而能自要者而猶若是,而況官天地、府万物、直寓六骸、象耳目、一知之所知而心未嘗死者乎!彼且擇日而登假,人則從是也。彼且何肯以物為事乎!”

申徒嘉,兀者也,而与鄭子產同師于伯昏無人。子產謂申徒嘉曰:“我先出則子止,子先出則我止。”其明日,又与合堂同席而坐。子產謂申徒嘉曰:“我先出則子止,子先出則我止。今我將出,子可以止乎?其未邪?且子見執政而不違,子齊執政乎?”申徒嘉曰:“先生之門固有執政焉如此哉?子而說子之執政而后人者也。聞之曰:‘鑒明則塵垢不止,止則不明也。久与賢人處則無過。’今子之所取大者,先生也,而猶出言若是,不亦過乎!”

子產曰:“子既若是矣,猶与堯爭善。計子之德,不足以自反邪?”申徒嘉曰:“自狀其過以不當亡者眾;不狀其過以不當存者寡。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,唯有德者能之。游于羿之彀中。中央者,中地也;然而不中者,命也。人以其全足笑吾不全足者眾矣,我怫然而怒,而适先生之所,則廢然而反。不知先生之洗我以善邪?吾之自寐邪?吾与夫子游十九年,而未嘗知吾兀者也。今子与我游于形骸之內,而子索我于形骸之外,不亦過乎!”子產蹴然改容更貌曰:“子無乃稱!”

魯有兀者叔山無趾,踵見仲尼。仲尼曰:“子不謹,前既犯患若是矣。雖今來,何及矣!”無趾曰:“吾唯不知務而輕用吾身,吾是以亡足。今吾來也,猶有尊足者存,吾是以務全之也。夫天無不覆,地無不載,吾以夫子為天地,安知夫子之猶若是也!”孔子曰:“丘則陋矣!夫子胡不入乎?請講以所聞。”無趾出。孔子曰:“弟子勉之!夫無趾,兀者也,猶務學以复補前行之惡,而況全德之人乎!”

無趾語老聃曰:“孔丘之于至人,其未邪?彼何賓賓以學子為?彼且以蘄以囗(左“ ”右“叔”音chu4)詭幻怪之名聞,不知至人之以是為己桎梏邪?”老聃曰:“胡不直使彼以死生為一條,以可不可為一貫者,解其桎梏,其可乎?”無趾曰:“天刑之,安可解!”

魯哀公問于仲尼曰:“衛有惡人焉,曰哀駘它。丈夫与之處者,思而不能去也;婦人見之,請于父母曰:‘与為人妻,宁為夫子妾’者,數十而未止也。未嘗有聞其唱者也,常和人而已矣。無君人之位以濟乎人之死,無聚祿以望人之腹,又以惡駭天下,和而不唱,知不出乎四域,且而雌雄合乎前,是必有异乎人者也。寡人召而觀之,果以惡駭天下。与寡人處,不至以月數,而寡人有意乎其為人也;不至乎期年,而寡人信之。國無宰,而寡人傳國焉。悶然而后應,囗(“犯”字以“ ”代“ ”)而若辭。寡人丑乎,卒授之國。無几何也,去寡人而行。寡人恤焉若有亡也,若無与樂是國也。是何人者也!”

仲尼曰:“丘也嘗使于楚矣,适見豚子食于其死母者。少焉囗(左“目”右“旬”音shun4)若,皆棄之而走。不見己焉爾,不得其類焉爾。所愛其母者,非愛其形也,愛使其形者也。戰而死者,其人之葬也不以囗(上“羽”下“妾”音sha4)資;刖者之屢,無為愛之。皆無其本矣。為天子之諸御:不爪翦,不穿耳;取妻者止于外,不得复使。形全猶足以為爾,而況全德之人乎!今哀駘它未言而信,無功而親,使人授己國,唯恐其不受也,是必才全而德不形者也。”

哀公曰:“何謂才全?”仲尼曰:“死生、存亡、窮達、貧富、賢与不肖、毀譽、飢渴、寒暑,是事之變、命之行也。日夜相代乎前,而知不能規乎其始者也。故不足以滑和,不可入于靈府。使之和豫,通而不失于兌。使日夜無隙,而与物為春,是接而生時于心者也。是之謂才全。”“何謂德不形?”曰:“平者,水停之盛也。其可以為法也,內保之而外不蕩也。德者,成和之修也。德不形者,物不能离也。”

哀公异日以告閔子曰:“始也吾以南面而君天下,執民之紀而憂其死,吾自以為至通矣。今吾聞至人之言,恐吾無其實,輕用吾身而亡吾國。吾与孔丘非君臣也,德友而已矣!”

囗(“堙”字去“土”,外加“門”音yin1)囗(左“足”右“支”)支离無囗(上“辰”下“月”音chun2)說衛靈公,靈公說之,而視全人:其囗(左“月”右“豆”)肩肩。囗(上“雍”下“瓦”音weng4)囗(上“央”下“瓦”音ang4)大癭說齊桓公,桓公說之,而視全人:其囗(左“月”右“豆”)肩肩。故德有所長而形有所忘。人不忘其所忘而忘其所不忘,此謂誠忘。

故圣人有所游,而知為孽,約為膠,德為接,工為商。圣人不謀,惡用知?不囗(左上“貿”字去“貝”,左下“亞”,右“斤”音zhuo2),惡用膠?無喪,惡用德?不貨,惡用商?四者,天鬻也。天鬻者,天食也。既受食于天,又惡用人!

有人之形,無人之情。有人之形,故群于人;無人之情,故是非不得于身。眇乎小哉,所以屬于人也;囗(上“敖”下“言”音ao2)乎大哉,獨成其天。

惠子謂庄子曰:“人故無情乎?”庄子曰:“然。”惠子曰:“人而無情,何以謂之人?”庄子曰:“道与之貌,天与之形,惡得不謂之人?”惠子曰:“既謂之人,惡得無情?”庄子曰:“是非吾所謂情也。吾所謂無情者,言人之不以好惡內傷其身,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。”惠子曰:“不益生,何以有其身?”庄子曰:“道与之貌,天与之形,無以好惡內傷其身。今子外乎子之神,勞乎子之精,倚樹而吟,据槁梧而瞑。天選子之形,子以堅白鳴。”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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